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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,一位女作家因為不堪「憂鬱情緒」的折磨,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而這幾天,陸陸續續有幾位跟我們合作努力走出生命低潮期,也是曾被定義在「黃金勝利組」的朋友們,傳訊息跟我們說:我(們)已經受不了了!剛好也讓這幾天的醞釀,越走越深,從思考父親的感受、立場、行動,網友的反應,以及想跟遭逢生命中重大創傷(包括女作家以及她的父母親)的朋友分享的心裡話,一直到慢慢進入我內心已經遺忘的那一個區塊,又再次被喚醒...

在上一本著作:「我也曾憂鬱」中,我曾短短地分享了一次重度憂鬱發作,以及當時努力掙扎的歷程。但是,書中沒有提到的是,從國中時期的「人生的努力與受苦,到底有什麼意義」的困惑,在經歷長期大量閱讀勵志書籍、心理書籍、心靈書籍,也到處求助的我,到了高中已經慢慢有「人生的努力與受苦,好像很難找到什麼意義」。而那個階段,大大小小的打擊接踵而來,同時分分秒秒還要緊繃地準備面對聯考作戰的慢性壓力,已經有好幾次,這種「人生沒意義,活著沒意義」的負面感受,已經侵蝕到我本來愉快、對人友善的心。有好幾次,我驚恐地發現,「為什麼我開始研究自殺的方法?」「為什麼我會開始想像如果死了會怎麼樣的點點滴滴?」。我嚇壞了,可是,我從沒有認真的告訴過別人「我想死」、「我受不了了」。可是,那種一方面要跟負面情緒抗戰,一方面要努力維持「我很好、我還好」的假象,另一方面還要繼續面對接踵而來的種種生活壓力、同儕競爭、甚至是同儕壓力(這個部分,在現在應該就會被定義成"霸凌"),幾乎耗盡了我的心力!

但是,現在的我,做著自己喜歡的志業,品嚐著越來越多的朋友與家庭拿回「幸福力」與「健康力」的喜悅,也有很多方法,可以讓我面對負面情緒來潮時,不再被淹沒。所以除了輕輕地分享「我也曾憂鬱」的歷程外,有好久我不曾再走近內心那個幽暗的角落。這段時間,我只是看著有些媒體,還是選擇「賺取更多眼睛的注目」,不去考量自己的行為會帶來的後果與對他人的影響,有些媒體朋友,也想嘗試大聲疾呼,為內心認定的公平正義做點什麼;而面對現在多元公開的網路平台,有人繼續謾罵、有人開始思考、也有人開始整理自己的過去創傷!

我的心,是悲傷的!一個生命離開了世間,不在乎的,繼續過著原來的生活,而受傷的,永遠是在乎他(她)的人。而一個靈魂,選擇用「自殺」的方式結束生命,在潛意識深層,那是一種最深層的求助,對於某些不被了解也不受支持的人生歷程的求助!那是一種,對於內心某些很深很深的桎梏與枷鎖,有一種很深地想解脫(卸除枷鎖)的渴望!我的老同事與同儕,有人開始提醒媒體效應,希望大眾注意到默默還未發聲的另一群「房思琪們」!這是非常重要的,我也希望大家注意並呵護許多曾經受傷,還未療育的心靈。而我,進入了回顧與重整之流,我,想要分享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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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生命中的傷痕,都是隱而未顯的。非常非常久的時間,我都一直覺得,是自己不夠好、不夠堅強、太過敏感、太過脆弱。有一段時間,因為醫學院的教育,我把這個狀態歸類在「家族體質」,把自己分類在「我是憂鬱症、強迫症、妥瑞氏症的高風險族群」!一直到我在成大精神科參與葉宗烈教授帶領的專業團體探索,才開始有「正名」的機會。一步一步,我慢慢學會停止用嚴苛的角度審視自己、用無限上綱的完美批判自己;我開始接納,接納自己比其他人脆弱善感,接納自己比其他人容易退縮,接納自己比其他人更容易被慣性與惰性綑綁。一開始,我很不習慣,因為擔心自己會墮落到底,也擔心自己從此一蹶不振,更因為從小到大,我聽到、看到、讀到的資訊,都是「努力、努力、再努力」

 

中間經歷宗教團體、氣功團體、心靈團體、自然醫學、心靈療法的探索,最後接觸聖達瑪學院的課程,才慢慢了解,世界上有一群人,體質比其他人敏感,同樣的環境刺激,在他們的大腦與神經系統,會製造出比其他人強烈很多的反應,對其他人可能只是陣陣漣漪的事件,在他們的神經系統與大腦,其實是在經歷非常大的風暴。這種「高敏感體質」的人,在周遭環境順利沒壓力時,不一定會被誘發或者被發現。但是誘發之後,可能產生「自體免疫疾病」、可能產生「憂鬱症、焦慮症、恐慌症、強迫症」;年紀小的「高敏感特質」小孩,可能會被診斷「過動症ADHD、自閉症光譜症候群ASD/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、注意力不集中ADD、妥瑞氏症TD、亞斯伯格症候群ASD/ Asperger's Disorder」。但是主流醫學的研究,要不是研究「發病後的神經生理異常」,例如血清素、多巴胺、正腎上腺素,要不就是已經認定,這群人有一個先天的「易致病的(病理)因子, vulnerable factor」。這好像是蘭花基因不小心出現在仙人掌族群中,一開始一定會被定義成「異常」,但是,如果知道「有蘭花基因的仙人掌,比一般仙人掌更可以適應多濕陰暗的環境」,當然就是配合這樣的基因特色,還是要提供充足的營養、適量的光線、適合的環境,這些高敏感特質的人或植物,不只是不會生病,甚至還有一些過去族群沒有的特質與特色,可以發揚光大!透過分享,我希望有「高敏感特質」的朋友,也開始停止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、更不要用負面的角度批判自己。透過分享,我期待有更多朋友,找尋到屬於自己的天空。而不同的「房思琪」也可以找到不同的結局...

在別人眼中,小時候的我聰明乖巧,讀書考試難不倒我,運動場上也生龍活虎,父母親在街坊中飽受稱讚。我「應該」是一個非常「幸福」的孩子!

在我的想法中,我也「應該」是幸福的。但,我不知道,我是「高敏感體質/高敏感特質」...

從小,我就容易過敏,皮膚過敏、腸胃道過敏。父母親經營藥局,我簡直成為所有最前衛的醫藥工具的實驗場。父母親為了我的過敏,到處詢問熟識的醫界與藥界的朋友,可是往往在別人身上很有效的方法工具,用在我身上就是沒效!(一直到這十多年走入自然醫學(能量醫學、全人醫學)的領域,很多症狀才開始不藥而癒喔!)

從小,我就容易「過度在乎他人」:看到剪髮的阿姨身上沾滿了髮屑,就會覺得心疼她工作的辛苦;看到路邊有人跌倒了,就會替對方難過,也擔心萬一沒有人可以幫忙;看到左鄰右舍有誰不開心,心情也會跟著鬱悶下來。自小姑姑阿嬤爸爸媽媽帶著我們拜佛讀經,好像說這種情形叫做「慈悲」。可是,慈悲會這樣子讓人無法生活、無法專心嗎?當時的我,並不知道差別在哪裡!自小讀基督教幼稚園,聖經故事不也是說主耶穌基督教導我們要愛護鄰人,如果有人打你的右臉、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嗎?可是被打很痛,而且被欺負心情很難過。在國中某個階段,至少有兩年以上的歲月,我持續對著沒回應的同學朋友說再見卻沒人回應,有些陰影慢慢在內心增生!

從小,我就對於許多環境刺激「感受太強」,可是很困擾的是,某些環境刺激我卻又太不敏感。空氣中飄盪的灰塵,讓我常回想起沈復先生在「兒時記趣」文章中的場景而分神;從小到大,空氣中總有一絲絲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圍繞;每每看電影、或是到一些不熟悉的地方,我的大腦就會一團混亂,彷彿覺得自己來到外星球。內心瞬間產生茫然、空洞、不知所措的感覺。最麻煩的是,這些事情、這些細節,我想忘都忘不掉。可是,常常父母師長交代要完成的事物,就會記得七零八落,無法如實如期完成。我一直以為,自己是愛偷懶的,是不長進的。表面上看不出來,可是我常常活在「自責」的情緒當中。一直到成為臨床醫師大約十年後,對於大腦與人的行為、感官的種種關聯,才慢慢了解這些「感官失衡-一部分過度敏感,一部分過度不敏感」所造成的分心、不專注、容易沉湎往事,是一種「可以改變的大腦特質(學術上稱為,神經重塑)」,不是我的錯,當然更不是對或錯的問題!

可是,在不了解這個主題的歲月中,許多會帶來自責、傷心、低潮的想法與習慣,幾乎已經根深蒂固紮根在我分分秒秒的神經免疫系統中。更糟糕的是,某部分的我,太聽話!

所以,從小學2、3年級之後,我就越來越不開心(因為需要去遵守的標準越來越多,無法完成的目標也多到更無法完成)!開心跟無憂無慮的時間,越來越短暫。但是,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也不知道要告訴別人!

再加上,親族中有個跟我們家非常親近的長輩,他開玩笑跟表示親近的方式,就是碰觸你的隱私部位,看著你的不自在、不開心而哈哈大笑。那個時代的大人,覺得「就是小孩子太害羞而已」,我也一直覺得,我為什麼反應藥那麼大?可是明明又非常不舒服!

這所有一切,到了現在,我非常清楚這些經歷背後,有它很深很深的功能與意義,而且透過專業整理的過程,我甚至像是所有神話故事的主角般,有得到我的禮物跟力量。因此,我的回顧變成一種療育,我的敞開變成一個放下。「房思琪」相關的訊息一直湧現,透過分享,我想更深地整理自己的生命並且療育她,也邀請更多的朋友(不管您是曾經的加害者或是曾經的受害者)讓自己參與整理與療育傷痕的旅程,讓自己與集體意識更深的被療育,也讓這樣的事件,可以真正地從根源斷絕,可以不再發生!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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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楊紹民醫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